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窦文涛:有太阳照到的地方,就有华人

更新: 2017-07-01 04:57:04 | 凤凰网 

移民:异国他乡正确打开方式

本文节选自 看理想 [圆桌派] II 第12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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英文不好,是不是移民最大问题?

窦文涛:家辉跟丁老师一样,你在美国生活多少年?

马家辉:我不算移民,因为我经常这样分开。移民跟移居是两回事。

移民的话,你就是有一点连根拔起的感觉,至少是一个长期的(计划),你跟那个环境建立关系。

我在美国几年就是移居,我从我去的第一天我就清楚,我不会在这里拿绿卡,拿护照。

窦文涛:为什么呢?

马家辉:我学完就走,因为英文不好,很憋。后来当讲师也拿了最佳讲师,学校看我毕业的时候叫我说,要不要考虑。假如我留下来,他们会给我办。

那我只有当天考虑了两个钟头而已,我觉得我英文还是不好,留在那边8年了。有时候讲课我还一边讲,一边心里在笑,心里想这些洋鬼子学生真的听得懂我说什么吗?

马家辉:我就决定不要了,我就回来香港闯荡江湖。而且那时候刚好1997年,我就想回来见证这个重要的时间。

窦文涛:确实说的这个英文不好,是不是头一个问题?

丁学良:我想比英文不好更严重的是钱的问题。如果你钱很多的话,英文不好,你照样可以到处移民。

但是英文不好确实是问题,人家说学好英文在美国有两个途径,你看你愿意选哪一个?第一个不管什么女的,只要愿意跟你同居都可以,然后你跟她学英文,你跟她干活。

窦文涛:谁给你出的主意?

丁学良:就是美国同学。

窦文涛:这美国同学不错。

丁学良:第二个是最简单了,我采取了第二个办法,他说你买一个最便宜的黑白电视机,我们那时候彩色电视机很贵的,然后你有事没事电视机开着,在那里面听那个脱口秀。

孟广美:我刚来香港的时候,我的英语大概就10句话而已,我那个时候的房租用掉工资二分之一以上,所以其实日子是过得很苦。

但是那时候让我更苦的是因为语言的关系,你就觉得你是一个这个叫什么?有口难言的这么样的一个人。

丁学良:有这种感觉吗,有这么厉害吗?

孟广美:96年的时候。你要去问路,香港人一听你说普通话是直接弹开来,他害怕。

我还记得那个时候,我去问路,那个大楼里有一个屈臣氏,我想说他应该很容易可以回答我的问题,我就跟他说,“对不起我可不可以……”

我话都还没说完,他真的直接就从店门口,弹到最里面去。我觉得在那个年代就是……

我不认为他对我是有任何的歧视,我觉得更多的是,因为毕竟香港的官方语言,英文跟广东话,他听到一个陌生的语言……

而且我真的觉得那个96年,可能对他们来讲,普通话还是比较陌生,而且有距离的,当他没有办法帮助你的时候,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先弹开。

窦文涛:我跟你不同。我刚到香港来之前,因为我在广州7年,所以,我是会听不会讲(粤语),但是你会听,你就认为你会讲。

其实我们在广东电台的时候,大院里是讲普通话的,但是我始终认为这不难。

所以,我就到了香港的公司,这是我们公司著名的故事:我冲着一个叫乔尼的撰稿,我(用粤语)给他侃了半个小时。最后这乔尼说:窦先生,你的国语东莞口音很重。

孟广美:所以我觉得无论你想移民也好,移居也好,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脱离自己的舒适带。

我觉得这个心理准备需要有的,就是说你要放下很多的这种尊严,要去学当地的语言。

移民最受伤的是什么?

窦文涛:我问你们两位在美国这个生活,你觉得最初的时候最受伤的事你记得吗?或者有这种创伤性经历吗。

丁学良:讲几个创伤,因为我创伤太多了。

我第一个受伤的是,是在匹兹堡大学上课,我们读博士学位的基础课。我们班上大概有30来个学生,外国学生大部分,都拉丁美洲过来的。我大概是在班上,是三个亚洲人之一。唯一的中国大陆来的。

但是我拿的是匹兹堡大学大学校长的奖学金,就是全大学最高的奖学金。但是我在班上一句英文不敢讲,一个问题不敢提,老师布置作业听不懂。

丁学良:两个星期下来,班上两个白人同学、男的,就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。

因为他们知道我拿着最高的奖学金,他们自己要付学费的。那个眼神,虽然我不懂英文,但我能读得懂他们两个的眼神,那意思就是说:像你这种白痴也值得把我们美国纳税人的钱,拿那么多放在口袋里吗?

马家辉:他就直接讲?

丁学良:不,我能读懂他的眼神。

马家辉:你觉得他心里这样的。

丁学良:我一点都没有误读他们的眼神,眼神是有语言的。

马家辉:你没办法证明。

丁学良:可以证明。

窦文涛:可以证明就是患上了受迫害妄想狂。

孟广美:您应该用您的眼神回他一句:我最喜欢那种你看不惯我,又干不掉我的感觉。

丁学良:我没有底气,我拿的是人家的钱。

马家辉:我脸皮比较厚,所以说真没有觉得受伤害。有一次我所谓受伤害是什么,突然有一个香港女同学,一起读博士班的。

有一次不晓得一些小矛盾、小冲突,她直接就说我一句话:你看马家辉整天对着我们香港、自己中国来的学生臭着脸,她说我黑口黑脸。她不知道我就长这样子。我说有吗?她说是啊,你看到洋人就笑口眯眯,就说我……

孟广美:崇洋媚外。

马家辉:对,那种感觉。我就很受伤害了,为什么呢?我不觉得自己是这样,可是我觉得我对着洋学生可能会笑容比较多,为什么?广东话说“以笑遮丑”。

我英语不好,有时候别人讲我不一定全部听得懂,我就只好笑了,特别地友善。

其实我根本听个屁,根本不懂他讲话,那别人看起来就是说你对洋人崇洋媚外,对着我们自己人呢,就黑口黑脸。我觉得我蛮受伤害的。

窦文涛:我为什么不移民?

窦文涛:你知道对于我来说,为什么我不去……?确实英语是一个原因。你看我在香港,因为我有东莞口音的普通话,还能通行江湖,还能应付一下。

我有过一个体验就是说你真到了美国,英语不行,什么叫寸步难行,我约略能够想象。

因为我经历过,我有一次是跟着鲁豫去纽约,我们一起出工差。我第一次去美国就是跟鲁豫一起去的,我当时就发现如果我要去了,我就是得依赖在鲁豫的身上。我跟她寸步不离,就从早到晚寸步不离。

到最后是到了半夜,鲁豫在我面前说:你跟到我房间干什么?


马家辉:第一次去美国,因为带安全套被搜身

马家辉:我生平第一次去美国,去夏威夷,就是因为语言、表情、行为的误会,被搜身。我下飞机后检查行李,入境那个高大威武的白人警察海关,看我那个行李,瞄我几眼。我也是对着他笑,我们看到老外都是笑,对着他挤眉弄眼地这样笑。

他突然本来对我笑,突然不笑,凶起来,脸臭起来,然后还找了几个人过来,把我抓进房间搜身,身体所有的部分,你能想象的他都搜了。我无所谓,我清白,身正不怕影子歪的。

窦文涛:搜完之后身体不清白了。

马家辉:没关系,因为我心里想,好啊,你要求的,反正我坐完飞机那么脏,你要看就看。

搜完之后什么都没有,清白,他出去。老外也很好,他跟我道歉说:抱歉,给你带来麻烦。我说到底发生什么事?原来他指一下说我行李里面,发现有避孕套。

马家辉:我说有安全套犯法吗?他说不是,第一个我很年轻,第二个他那时候问我一句话,问我在美国有女朋友吗?我说没有,然后他怀疑我用安全套来运毒,在身体上运毒。因为他说你没有女朋友。怎么会自己从香港过来,要配着安全套呢?

窦文涛:那他不了解家辉的过往。

有太阳照到的地方,就有华人

马家辉:现在移民和以前不一样了,我们那个年代讲的,(移民)真的是壮士一去不复回那种感觉。我去了不成功,我就不回家,回家就是衣锦还乡。现在不是,我可能去,为了某些原因安顿了小孩,或者说拿了护照(就回来),飞来飞去。

现在都是在城市跟国家之间飞来飞去。所以刚刚说其实移民,不管叫移民还是移居,有一段那个在外面生活的经验,非常美好。

窦文涛:我现在觉得站在这个历史的高度上,中国人作为人口最多的大国,我已经看到过去是这样、现在是这样、未来也必然是这样,就是说凡是有太阳照到的地方,都会有华人。

这其实从历史上看,甚至跟中国的经济发达还是不发达,都没有关系。

最近我看有的学者就研究,他说我们过去认为好像中国曾经有一个阶段闭关锁国,(但)那是一段很短的时期,比如说明清时候,曾经很短暂的海禁。

其实说中国人封闭是一个误读,中国几千年历史上,你比如说丝绸之路,或者说是海外(移民),包括郑和下西洋。真正说那个海禁,是历史上一个较短的时期。

中国历史上大部分的时候,一直就有华人往海外走。

你中国在世界上最不牛的时候,他们也往海外跑,这是南洋华人,你现在中国经济好了,他一样都往海外跑。

所以说我觉得基本上从这个历史上来讲,最后咱们这个遍布全球是不成问题的事实。

丁学良:现在已经遍布全球了。你刚才说有太阳的地方就有华人移民,现在没有太阳的地方也有华人移民,就是北极南极。

窦文涛:北极南极,没太阳吗?

丁学良:那个地方一年大概8个月没太阳。

窦文涛:极夜的时候,对。

丁学良:我们读书的时候有一句话,我到现在印象都很深刻:一部人类文明史,就是一部人类移民史。

窦文涛:就是一部华人移民史。

丁学良:华人是这个中间的很重要的一个主干。

……

本文节选自节目文稿,有删节

本文编辑 | 朵夫

关键词:移民生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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